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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姑豈能嫁彭郎？
石普水
我對宋代大文豪蘇軾欽佩服得五體投地，然而對他的一句詩卻很不以為然。
今年五月三日，我第四次游小孤山。汽車在坑洼不平的江堤上奔馳，遠處楊樹的縫隙里一眼瞥見兀立江中的小孤山，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。
小孤山“小”。遠遠望去，她似乎只不過一棵大樹一般大小，至多一幢樓房的面積；小孤山“孤”，在一馬平川的洲地，沒有綿延起伏的群山襯托，也沒有群峰疊翠相伴；小孤山是“山”，千百年來任江水日日洗刷，任洪峰夜夜沖撞，依然巍然屹立，砥柱中流。
小孤山奇。她是中國海拔最高媽祖廟的所在地。千里江流，一峰獨立，圓形如椎髻。江流至此，湍激如沸，海潮不得上。陸游曾贊美：“凡江中獨山，如金山、焦山、落星之類，皆名天下，然峭拔秀麗，皆不可與小孤比�！�
小孤山險。小孤山地形險要，為楚蜀豫章諸水之咽喉，海潮至此不復往上，故有"海門第一關"之稱。由于地勢險要，故成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。南宋后，在此設過峰火磯和炮臺，元紅巾軍與余闕，明朱元璋與陳友諒，清太平軍與彭玉麟的湘軍，都在此處展開過激烈的戰(zhàn)斗。它為安慶門戶，又稱楚塞吳關。至今仍見烽火臺舊址。
小孤山秀。小孤山秀麗多姿，她是萬里長江一顆璀粲的明珠。兀地而立，東望像支筆，西觀似懸鐘，南望太師椅，北眺嘯天龍。唐代徐凝《過馬當》詩：“風波隱隱石蒼蒼，送客靈鴉拂去檣。三月盡頭云葉秀，小姑新著好衣裳�！�
小孤山俗稱小姑山。她北望天柱，南盈匡廬，與江西湖口縣的石鐘山、彭澤縣的龍宮洞相毗鄰。環(huán)山而上，七百余級、層層疊疊、彎彎曲曲，忽而接近波濤，忽而懸空托起，令人一步一個新奇。若到那懸崖峭壁的"臥虎洞"小憩，奔騰的萬里長江就在腳底。山雖小，景致卻頗多。啟秀寺、一天門、龍耳洞、龍角石、關圣殿、彌陀閣、藏經(jīng)樓、先月樓、圣母殿、半邊塔、界潮祠、竹林、御詩碑、梳妝亭等十余處景點，且每一景點都有每一景點之雅觀和民間傳說，并鐫有歷代名人的匾額和雅士墨客之碑文。沿級而上三百七十余階，曲徑通幽，奇觀迭出，令人目不暇接，心曠神怡。
半山啟秀寺，民間稱“小姑廟”。啟秀寺始建于唐代禪宗高僧，馬祖道一創(chuàng)建，再建于宋。清順治9年（1652年）宿松前邑宰孟宣，依山就勢構建山門，門首橫額“啟秀寺”，為元代俞瀚所書。其上端鐫刻有乾隆篆書《靈昭江嶼》，從此香火鼎盛，敬香拜佛者絡繹不絕。山中有圣母殿�！皨屪妗迸�，乾隆皇帝敕封為“天后圣母”。傳說她白日飛升時才28歲，難怪民間稱她為“小姑”。史料記載，宋、元、明、清幾個朝代都對媽祖多次褒封，封號從“夫人”、“天妃”、“天后”到“天上圣母”，并列入國家祀典。天后圣母媽祖，真名林默，誕生于宋建隆元年（960年）三月二十三日。宋太宗雍熙四年（987年）九月初九逝世。媽祖為福建莆田九牧林六房之后。她終生以行善濟人為事，矢志不嫁。寺內供奉“小姑”像。山頂建有梳妝亭，相傳“小姑”梳妝處。
這天氣溫達32度，而上上下下游人如織，窄窄的臺階上不時停下來側身讓人。我是老游客，沒有第一次新鮮感，掏出筆記下路兩邊文人墨客的題詩。此山以獨特形象，吸引著古今無數(shù)名人文士，南朝謝靈運，唐代顧況、宋代陸游、明代劉基、解縉、清代朱書都曾來游覽，留下許多膾炙人口的詩文。陸游賦詩曰：“世間枉然奇男子，砥柱還須讓小姑�！痹鷱堄乖凇肚锼抵蹐D》中題詩：“小姑山到彭郎磯，老樹含風黃葉飛。何人泊舟秋色里，釣得鱸魚三尺肥�！泵鞔饪N《小孤山澎浪磯》“鄱之湖兮云水杏，萬里晴光凈如掃。相逢舟子問二姑，大姑不似小姑好。小姑昨夜巧梳妝，秋月半簾玉梳小。彭郎欲娶無良媒，飛入廬山尋五老。五老頹然臥不起，彭郎怒踢香爐倒。彭郎彭郎歸去來，陶令前門春色曉。”革命烈士夏明翰詩云：“大孤山下停橈，小孤山上觀濤，熱血也如潮涌，時時滾滾滔滔�！�
來到最高處，江水滔滔，南風陣陣，好不愜意。默念蘇軾《題李思訓長江絕島圖》：“山蒼蒼，水茫茫，大孤小孤水中央，奔騰路絕猿鳥去，惟有喬木江上長�？椭酆翁巵恚柚辛髀曇謸P，沙平風軟望不到，孤山久與船低昂。峨峨兩煙鬟，曉鏡開新妝，舟中賈客莫漫狂，前年小姑嫁彭郎。”讀著，想著，忽然大呼不妥：“前年小姑嫁彭郎！”多靈巧的字眼，蘇軾輕松一句玩笑話，站著說話不腰疼，如果真的把眼前乖巧伶俐的小孤山許給不遠處的澎浪磯，宿松將會遭受多大損失！宿松旅游景點眾多。白崖寨稱“南國小長城”，是宿松義民吳士杰壘石為寨成一座古城堡，石蓮洞國家森林公園李白作詩的“對酌亭”，朱元璋御賜的“陳漢山”，及“石良河”，“洗馬塘”，“釣魚臺”，“蛤蟆石”，浮玉山“聰明泉”等，都是蘊藏典故的旅游景點。但惟獨小孤山集中了天下名山之精萃，融大自然神韻于一體，雄居長江中下游之吳頭楚尾，成為聞名遐邇的旅游勝地。
難怪蘇軾一生不得志，他太浪漫，太隨意。三杯酒下肚，便不知天高地厚。平常看慣了一馬平川沃野千里富繞洲地的小姑娘娘，肯嫁山旮旯的彭郎？民間相傳美麗村姑與江西潯陽漁人彭郎相愛，后遭玉帝拆散，隔江分離。二人因不能相聚各自投江身亡，在二人的投江處，各出現(xiàn)一石磯。宿松的叫小姑山，即“小孤山”，彭澤的叫彭郎磯。那不過不識字村夫俗子美麗的傳說罷了。你飽學之士也與之一般見識？況且小姑娘娘即“天上圣母”，非同一般凡人，不是說她一生未嫁，造福后人嗎？那天我對“天上圣母”是恭恭敬敬地叩頭，默默禱告，娘娘保佑我們家人健康平安。大文豪口無遮攔，信口開河，褻瀆神明，難怪一生坎坷。
誰說菩薩不保佑？彈丸之地千百年來風吹雨打地震山崩憑什么她卻穩(wěn)如泰山？有道是山不在高，有仙則名；水不在深，有龍則靈。曲阜有什么？有一孔圣人，千百年來朝圣者趨之若鶩；“小孤山”有什么？有一“天上圣母”，故游人如織！當今名人爭奪戰(zhàn)難解難分，并不算大名人的周瑜墓便有六處，蘇軾上嘴唇一碰下嘴唇，酒后之言，差點兒讓宿松失去優(yōu)質旅游勝地！難怪他終究只是滿腹經(jīng)綸的文人，文壇得意，官場失意。
活該！
（2010.5.3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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