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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百味人生4]文章創(chuàng)造世界
石普水
上世紀80年代， 我教初中語文。曾經(jīng)被歐陽修《醉翁亭記》中的美景所深深陶醉：“野芳發(fā)而幽香，佳木秀而繁陰，風霜高潔，水落而石出者，山間之四時也�！鼻『卯斈陮W校分來一位滁州師專畢業(yè)的老師，我問他：“您去過醉翁亭嗎？”“去過呀！”“那種天上人間的美景該讓您流連忘返吧？”“狗屁！一座舊亭上幾幅字畫，一篇歐陽修的文章。景致說來恐不及咱們縣城邊的河西山呢！”
我不想跟這位數(shù)學老師爭，他缺少審美的藝術細胞，何必跟他理論呢？
1998年安慶市教育干部培訓班到蘇卅考察，來到著名景點寒山寺。清早到寒山寺，讓我想到魯迅的“東京也無非是這樣”�！霸侣錇跆渌獫M天，江楓漁火對愁眠，姑蘇城外寒山寺，夜半鐘聲到客船” 。唐朝詩人張繼留給后人的只此一首《楓橋夜泊》，但他這一首勝過很多人的千首萬首。他一首詩造就了一個國際知名品牌！
是先有張繼后有寒山寺，還是先有寒山寺后有張繼？答案無疑是后者。但是沒有張繼的寒山寺，可以說只是中國千萬個地名中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的地名。如果張繼的這首詩在我們宿松龍湖邊的一座景觀，也照樣能成為旅游圣地。下午游拙政園，那景致的確賞心悅目，但我腦子里還在對葉圣陶先生的《蘇卅園林》對號入座。
江南三大名樓我都去過。確實名不虛傳。但那是能工巧匠建成巧奪天工的景觀還是文人的文章寫紅了景觀？我在一個炎熱的夏天登上“黃鶴樓”，遠眺長江，第一感覺是涼快，在視野開闊的黃鶴樓止我情不自禁地吟誦起崔顥的 “睛川歷歷漢陽樹，芳草萋萋鸚鵡卅。日暮鄉(xiāng)關何處是，煙波江上使人愁。”黃鶴樓最顯眼的地方是李白的那句“廣告詞”——“眼前有景道不得，崔顥題詩在上頭�！笔谴揞椀脑娨齺碛慰停谴揞椀脑娮岦S鶴樓多次重修重建。
南昌贛江與撫河匯合處的滕王閣，是近年修建并且成功開放。如果沒有少年才子王勃那篇千古絕唱《滕王閣序》，沒有“落霞與孤騖齊飛，天水共長天一色”這令人拍案叫絕的千古名句，誰敢擔保它位列四大名樓？
岳陽樓倒真是“氣象萬千”，但它更吸引人的還是范仲淹“先天下之憂而憂，后天下之樂而樂”的《岳陽樓記》。是那句激勵一代又一代的龍的傳人奮發(fā)向上的名言。沒有范仲淹的文章它可能會大打折扣。——更何況它們都經(jīng)過多次整修，此摟已非彼摟，它們越叫越響的品牌，不是樓自身，而是它們越叫越響的“廣告”——那些膾炙人口的詩文。
《三國演義》中曹操聽到陳琳討伐他的檄文，驚出一身汗，病全好了�！￡惲�，建安七子之一�！稙樵B檄豫州文》是在官渡之戰(zhàn)前夕所作。“檄文傳至許都，時曹操方患頭風，臥病在床。左右將此檄傳進。操見之，毛骨悚然，出了一身冷汗，不覺頭風頓愈，從床上一躍而起”。文章的功用相當現(xiàn)代商家提練的廣告詞，甚至還能治病。
所以，我們不得不佩服曹丕那段精典名言——“蓋文章，經(jīng)國之大業(yè)，不朽之盛事。年壽有時而盡，榮樂止乎其身，未若文章之無窮。是以古之作者，寄身于翰墨，見意于篇籍，不惜良史之辭，不托飛馳云勢，而聲名自傳于后�！�
——文章不僅能創(chuàng)造世界，而且能造就人。
（2008．6．9）（2016.12.5.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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