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夜
(一) 兩座墳,左邊里面是母親,右邊里面是婷姐。 冬季的夜風格外寒冷,把幾顆淡淡的星吹到天邊孤零零地閃爍。母親的墳頭,野草在風里瑟縮;婷姐的墳上,殘留的白色的石灰印跡,在昏暗的星光下,凄涼而又傷感。 我坐在墓前。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流淌。淚眼前翻動的是那些難忘的時光的碎片。
(二) 婷姐輕輕地推開房門,輕輕地走到床前,像一束飄動的云。當兩根細長的手指撩起蚊帳的一角,我就迫不及待地仰起身,抱住了她。她緩緩地輕輕地倒在我身上。赤裸的身體緊貼著赤裸的身體,豐滿的胸部緊壓著我的胸口。 我發(fā)瘋地吻她的臉,眼睛,脖子,然后是那高高挺起的雙乳。 她無力地倒在床上,似欲虛脫。我暈暈的,在云霧中穿行。
一個農村少年在山村崎嶇的小路上奔跑。父親的過早去世和母親的執(zhí)意堅守,使他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。平時接觸的成年人,大多是女性,在男性面前他顯得羞澀,在女性面前反而自然大方。 美麗年輕的契母,母親娘家的遠房妹子,比他大七歲,牽著他的手,跟在他身邊,帶他砍柴,種地。她父母早亡,嫁給一個全身癱瘓的男人,因為男人的父親幫她還清了給父母治病時欠下的全部債務。
躺在我身邊的就是我的年輕的契母,也是我的美麗的婷姐。她本來就只比我大七歲,本來就是姐,為什么喊那個我不想喊的稱呼呢。 一只小蜜蜂從花叢中飛過。它挑選了一朵美麗的花,探身鉆進花苞;ò碜拥囊徊糠,不自覺地擠壓它。它抬起最后面的兩只腳,撥弄著花蕊,濺起一陣陣花粉;ǚ圯p輕地飄落在小蜜蜂的身上。
(三) 我和婷姐跟在母豬后面跑,兩個人渾身是汗。母豬為什么要這么跑呢?跑出兩里路它才慢下來。它累了。 這是我家里養(yǎng)的母豬。母親要到深山里燒“窯煤”(一種供冬天烤火的碎炭),來去兩天;而家里的母豬發(fā)情兩天了,母親托契母陪我去小鎮(zhèn)給母豬“牽腳”。天太熱,我們半下午才動身。 看著母豬的步子慢下來,姐輕輕的拉著我的手,輕輕地說:“走慢點呀,小文。豬都不急,你急什么。反正回來會很晚的。”姐走路輕輕的,做事輕輕的,說話也是輕輕柔柔的。這不,她正拿自己的草帽輕輕地給我扇風呢。
我使勁趕走那些不相干的影子,動情地趴到婷姐身上,姐也緊緊地摟著我的腰。周圍沒有一點聲音,只有我們的喘息。我想起小公豬趴在母豬身上的樣子,口角上淌著白沫,一樣的氣喘吁吁。但是那樣興奮,那樣的享受而不知疲倦。
養(yǎng)公豬的人住在小鎮(zhèn)東街口。圈里一只年輕的看起來還未成年的公豬在吃食,細嚼慢咽,心不在焉,望到了母豬,揚起頭大聲哼哼。 養(yǎng)豬人聽到少年的大聲喊叫,從遠處的人家走出來。嘴角叼著一支香煙,耳朵上還夾著一支。他來了,開了圈門,小公豬急匆匆地沖了出來,沖到母豬身邊,在母豬的屁股后面嗅了嗅,動情地跨上母豬的后胯。 不一會,養(yǎng)豬人就像滿臉橫肉的靠“鴨子“賺錢的老板,面無表情地把嘴角邊掛著白沫,極不情愿離開的小公豬趕回豬圈里。他從少年手中接過2元錢,耳朵上仍然夾著那支煙,轉身離開,嘴角叼著的那支還沒抽完。
(四) 盡管丈夫兩年前就死了,婷姐卻從不跟男人接觸,她要用自己的一生,回報那家人當年的救助。她常來的就是我家,幫我母親做事。她喜歡我,我也喜歡她,喜歡她的美麗和細心,喜歡她輕輕柔柔的話語,更喜歡她身上那股似蘭非蘭的氣息,F在,她身上那種氣息籠罩著我,散入我全身的每個細胞,穿透我的心。我忘情地吮吸她的舌尖,想把那種氣息都吸進我的心靈深處。 這種氣息在黑暗中特別濃烈。回來的路上,就是天黑,就是那種氣息太濃烈了,讓兩顆心第一次緊貼在一起。我們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休息,母豬就躺在路上。它更累。婷姐把我拉進她的懷里,一只手摟著我,一只手慢慢地梳理我的頭發(fā)。那種似蘭非蘭的氣息,飄繞在我的周圍。我不自覺地往婷姐身上靠緊,情不自禁地摟住姐的脖子。 婷姐的雙手摟住了我的腰,兩人臉對著臉,眼睛看著眼睛。月亮默無聲息地升起來,月光下,我覺得她的眼睛里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東西?戳宋野胩,她突然把嘴唇貼緊我的嘴唇,舌尖滑進我的雙唇之間。我不由張開嘴,感到她滑軟的溫馨的舌頭充塞我的口腔。我吮吸那溫馨的舌尖,就像此刻一樣,讓那種氣息流淌進我的心靈深處。
(五) 夜深了,鄰居家的人都睡了。我們燒火做飯。灶膛里火焰翻騰旋轉,我心里的火焰也在翻騰旋轉。我時不時放下火鉗去吻她紅撲撲的美麗的臉;婷姐趁空,也到我身邊吻我。我們就像一對熱戀的情侶。
現在這對熱戀的人緊摟在一起,已經沒有契母,沒有姐弟,只有男性和女性。我在一條峽谷中穿梭,我感到周圍的熱量正積聚到我的體內,匯聚成激流,從我的腳掌心向全身泛濫,然后在身體的某個部位沖突,翻卷。 姐突然說:“小文,叫我一聲婷。” “婷——”我用盡我的力氣喊出來,沙啞的聲音,和著內心奔涌翻騰的激情一瀉千里,像一個真正的男人。 婷緊抱著我,淚流滿面。
(六) 第二早上,我醒來,床上已經不見婷姐。我滿屋找,沒有。出門到菜地邊張望,也沒有那熟悉的美麗身影。 婷姐從此再也不來我家。媽去叫她,她總是說忙,沒時間。一個遠房的堂妹,并且已經出嫁,媽也只能作罷。但母親心里不理解,一直到她去世。
媽過世兩年后,婷姐病了,很重。我去看她,一束亮光從她深陷的眼睛里閃過。她緩緩地伸出瘦弱的手,我趕緊握住。 “小文……去把我爹娘……請來! 我轉過身,抹了一下眼淚。 她公公婆婆來了,婷姐掙扎著要坐起來,我趕緊把她扶著,婷姐掙扎著下地,跪倒在公婆面前: “爹,娘……我從沒求過你們……什么。我死后……請把我埋葬在小文他媽身邊……”
(七) 現在婷姐就睡在那里,在冰冷的地底下。她應該并不孤獨,有媽陪著她。孤獨的是我,一個年過四十的孤身男人。除了那棟小屋,小屋里媽睡過、婷姐睡過、我也睡過的古老的木床,我什么也沒有了。沒有了母親,也沒有了我的婷姐。 我默默地點燃紙錢,從竹籃里拿出我燒的飯菜,擺在母親和婷姐墳前。 火光中,是婷姐清純的臉。她笑著:“小文,叫我一聲婷! “婷——”我又一次用盡我全身的力氣喊出來。沙啞的聲音,從一個深夜傳到另一個深夜,慢慢地慢慢地消逝在周圍黑暗的寂寞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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